2008年9月18日 mjj(鲁迅之孔乙乙版) 落伍论坛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那是每页都有十多行的广告大置顶，下面预备着帖子，可以随时灌水。 IDC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靠屏幕后看着，慢慢的顶了休息；倘肯多花几个贡献，便可以买一个头衔，或者一个广告位，做消遣之物了，如果出到几十个贡献，那就能买到一个首页展示点着玩了，但这些顾客，多是短衣帮，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长衫的，才踱进论坛，发些露点片片，撒出一把贡献，慢慢地坐着玩。 我从十六岁起，便在论坛口的资源版里当混混，坛主鱼说我样子太帅，怕勾引了良家少女，就在里面做点事。当然，版主这个位置是不会给我坐的，就让我在这灌点水罢。里面的短衣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帖子从我手里出来，看过帖子里有错字没有，又上下将帖子打量几遍，然后顶帖：在这严重兼督下，灌水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版主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我年头久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排版这一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泡在论坛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 坛主鱼是一副凶脸孔，网友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没鸡鸡们到来，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没鸡鸡是站着撒尿而穿裙子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瘦弱；青白脸色，眼镜时常夹些划痕；一部油光可鉴的头发。穿的虽然是裙子，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日、射、吹、顶、f u.c k，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无阳具，别人便从字典上的“阳具就是鸡鸡”这通俗易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没鸡鸡。 没鸡鸡一到论坛，所有上网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没鸡鸡，你手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版主说，“淫两句诗，发一个水帖。”便排出九个大字。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被白日性虐了吧！”没鸡鸡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光着屁股，绑着打。”没鸡鸡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性爱不能算虐待……SM！……夫妻间的事，能算虐待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食色性也”，什么“爽也”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论坛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没鸡鸡原来也有过鸡，但终于没有长大，又不会做.爱；于是愈缩愈小，弄到将要变性了。幸而生得一张大嘴，便替人家吹吹萧，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吃懒做。坐不到几天，便连人和铺盖钱财，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吹萧的人也没有了。没鸡鸡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卖春的事。但他在论坛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生气；虽然间或有些恼火，暂时记在心上，但不出一夜，定然忘掉，从心上拭去了记恨者的名字。 没鸡鸡发了两张帖，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没鸡鸡，你当真有过鸡么？”没鸡鸡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一个小妞也搞不定呢？”没鸡鸡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嗯啊哦耶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论坛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取笑，坛主和版主是决不责备的。而且版主见了没鸡鸡，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 没鸡鸡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好人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做过爱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做过爱，……我便考你一考。爱有几种做法，怎样做的？”我想，太监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没鸡鸡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会做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姿式应该记着。将来结婚的时候，床上要用。”我暗想我离结婚那一步还很远呢，而且我们结婚也可以将看着AV学；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前后左右加69吗？”没鸡鸡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爱字有十八样做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没鸡鸡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画图，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女孩子们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没鸡鸡。他便给他们一人一躬。小姐们受完了拜，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他的裤子。没鸡鸡着了慌，伸开五指将裤裆罩住，弯腰下去说道，“没有了，我已经没有了。”直起身又看一看手，自己摇头说，“没有没有！没有哉？不痛也。”于是这一群女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没鸡鸡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版主正在慢慢的巡视，看了几帖，忽然说，“没鸡鸡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多个帖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潜水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肛裂了。”版主说，“哦！”“他总仍旧是卖。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卖到非洲人那里去了。非洲人的东西，吹得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是吹，后来是玩PP，玩了大半夜，就肛裂了。”“后来呢？”“后来肛裂了。”“肛裂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版主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看他的帖。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发一个帖。”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没鸡鸡便在论坛外对了门槛坐着。 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发一个帖。”版主也伸出头去，一面说，“没鸡鸡么？你还欠十几个帖呢！坛主鱼都在催了”没鸡鸡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再发罢。这一回是现发，要加高亮。”版主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没鸡鸡，你又被性虐待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没有，怎么会肛裂？”没鸡鸡低声说道，“凳子，没，没，没板……”他的眼色，很像恳求版主，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版主都笑了。 我发了帖，走过去，蹲在门槛上。他从破手机里打出几个大字，放在论坛，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发完帖，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没鸡鸡。到了年关，鱼 清理帖子时说，“没鸡鸡还欠十几个帖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没鸡鸡还欠十几个帖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没鸡鸡的确死了。 （昨夜用手机发的贴子，居然没的段落格式，现在编辑一下下） « 上一篇 储户存千元18年变3万 银行称高息违规拒不兑付下一篇 » ImageUpon 是一个免费的图片上传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