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痛并快乐着
题记:一直在找寻着,只是不知道在找什么,所以至今也没有找到。一直感觉自己无路可走,所以一直麻木的走着。我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快乐,只知道我还活着......
在这个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我读完了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有种支离破碎的感觉在体内涌动。木然的背上书包,开始了高四的生活,不管前面是天堂还是地狱。准确的说我那时背的并不是书包。因为我总是固执的认为,只有在装满书的时候书包才算得上书包。正如没有晚霞的黄昏不是真正的黄昏一样。而我书包里只有几张盗版的CD和盈儿的照片以及几篇消沉的文字。
其实,我适合做一个浪人,到四处去漂泊流浪,唱着疲惫的歌,但心中并不疲倦,我默默地对自己说。
走进了混了三年的高中,没有太多的感觉,我从来不认为这所学校曾经给予了我什么,也不期盼将来它能以我为荣,但我并不是个自私的人,只是不习惯,不希罕让人看成好孩子罢了.......
后来的后来,我就坐在文科班的最后一排,每天用不屑一顾的眼神看着黑板。下课的时候,靠着没有一丝温度的的墙壁,望着窗外无聊的天空,那里似乎漂浮着许多往事.....
那天收到了小雨的信。问我过得怎样。我感到茫然,一时间竟找不到可以形容我生活的词汇。我没有给小雨回信,因为我觉得写信是件很神圣的事,必须全身心的投入,但那时我早已没有精力去写好一封信了。于是我拨通了小雨的电话。
小雨似乎料到我会给她打电话。她所的第一句话就是:听到了吗?我这边正在下雨。我回答没有听见。小雨说不会吧,你不是最喜欢听雨的声音吗?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小雨也开始沉默......
一时间,我感到世界很寂静,只有电话计价器上的数字不停的向前跳跃着,像青春从我身边轻快的溜走时那么残忍。
良久,小雨幽幽地问我:还相信爱情吗?还想着盈儿吗?透过公话超市咖啡色地玻璃大门,外面的世界一片浑沉。我说相信又这样?不信又怎样?对于我来说早已没有了过多的意义。如果说我的心里还剩下万分之一的爱情,那也不会再属于这座城市......
小雨嘻嘻傻笑。小雨的笑声有种很舒适很快乐的感觉。她问我最近是不是看过很伤感很颓废的小说。我说是的。我刚刚看完《告别微安》。小雨劝我不要看那么多忧伤的小说,不要听那些忧郁的音乐,不要一个人望着天空发呆。我说我并不是个忧郁的人,只是这几年的高中生活让我莫名的累。即使再怎么强迫自己,书也看不进去,真想像国外的学生那样辍学一年半载,等到身体在劳力方面得到锻炼,在情感上腾出空间再投入学习.....
我忘了是怎样和小雨说再见的。也许我挂下电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说过再见。因为我本来就讨厌说这两个字。记得阿哲曾用伤感的声音,悲情的唱到:如果再见是为了再分,失去才算是永恒......我清楚的记得这首歌的名字就叫《从开始到现在》。
撑开雨伞走出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影子在玻璃大门上格外的清晰,而门外已是沉重的模糊。其实,我没有告诉小雨,我这边也下着雨,而且还是我最喜欢的那种朦胧烟雨......
其实我真的不该对小雨说那些话的,至少应该让她知道我对生活充满憧憬,每天过得充实而不是空虚――虽然这不是真的。我知道小雨一直希望我生活得很快乐。小雨是这虚无飘渺得宇宙中最完美的女孩,但小雨的结局并不完美。也许我可以改变一些,但我没有。因为有些东西你越是苛求越是离它遥远。宿命无时无刻地和可怜地人们开着不知是善意还是恶意的玩笑......
我当然记得盈儿,只是那颗火热的心不再那么有温度了。到现在我才明白时光的褪色功能实在太令人震撼了!原本轰轰烈烈的热血柔情,竟被它毫不经意的拂去,而我在最后一次见到盈儿时说,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即使将来她在茫茫人海中看到我陌生的脸庞。
被誉为当代尼采的亚奥歌说:“生命之所以可能,是因为忘却......”但不知他是否明白,生命之所以精彩,是因为有许多美好的回忆。
最后一次见到盈儿时,她即将乘火车到很远很远的北国上大学。我笑着说:“北国的风光一定很令人神往。说不定我也会去呆上几年。”但我发现自己笑得很虚伪。
我可以肯定这个冬天那里一定异常的寒冷。盈儿叹了口气说:“你不是一心想着江南这片净土么?明年你还是去过那种晨读浣女,小桥流水,烟花弥漫的生活吧!不用勉强自己说些自己都不相信的承诺。我不是个生活在承诺中的女孩。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的。”
当时我没有再说什么。后来我总认为自己那个时候或许应该说:“盈儿,相信吗?我将耗尽身上的最后一滴血来捍卫我的诺言,只要你愿意的话!”
或者我和盈儿就像生在大河两岸的旅人。在河面上没有桥,有的只是一河的承诺,一河的泪水。我们只能以告别的方式来互相寻觅。正如那位冷漠的网络作家所说:告别是这个时代的主题......
我的一生注定会在平凡的温柔中淡淡的失去。而盈儿却喜欢把自己淹没在黑暗的孤独中,直到死去的那一刹爆发出令人不敢仰视的光芒。如果说这不是宿命又是什么,我再一次感到迷茫。
我决定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因为生命应该有许多东西值得去思考,但我发现颓废的情绪仍然没从身上消除。我如以前一样的失望悲观消沉。若硬是说和以前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我以前在虚度光阴而自己没有觉察到。而现在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有所改变。在清醒中沉沦比在麻木中堕落更为残冷。于是这个夏天,我学会了酗酒,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加麻木。
我曾经和九舟坐公交车在城里的交通道上来回的轮转,只是为了找寻一种出入围城般的感觉,但结果我们什么人生感也没有领悟到。只是觉得口干舌燥,身心疲惫,使人沉重,木然。其实我们总是在思考着该怎样生活,都不知生活就这样从我们身边悄悄的溜走,就像《倾城之恋》中白流苏对范柳原所说的那样:那个时候我们都忙着去谈恋爱,而忘了恋爱。
九舟是高中时代最让我感动的朋友,直到现在我也弄不明白怎么和九舟成了朋友。因为九舟不懂文学和音乐,也不会像我一样花上一星期的时间去欣赏一幅油画。但九舟无疑是这所学校最浪漫的男生。Syria生日那天,他在三小时内采集了十八种不同颜色,不同种类的花,然后跑去对Syria说每一朵花都代表我对你的一个祝福,也代表着我的一种心情。
九舟上大学念的是法律专业。开学那天我把他送到校门口。我说今天我把你送进伊甸园,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你会把我送进监狱。说完我忍不住笑了。九舟用很不符合他的口吻说:“然后,我再把你从狱中劫出来。咱们再一次突破围城......”
令我莫名其妙的是,九舟最后送我一幅莫名其妙的油画。画上只有一个火红的太阳,太阳下有一把黑色的伞。我一直看不懂这幅画,所以我将它珍藏起来,希望有一天能看懂它。
我最喜欢的一幅画并不是梵高毕加索莫奈符的作品,而是一个在街头卖艺的流浪画家所画的。落寞苍凉。画面很简洁,只有几片打着旋不断坠落的树叶;颜色很单调,以灰色做背景。叶子是枯黄的,或许还能找到一丝绿意。画家很年轻,同我一样穿一件白色纯棉衬衫,有着一张干净的脸和深邃的双眸。看他作画的人不多,买的人几乎没有。这座城市毕竟不是Paris,不会有那么浓重的浪漫气息和艺术氛围。
我问他这幅画多少钱。他慵散的笑笑:“随便。一元也卖,一亿元也卖。”于是,我很感动的将身上所剩无几的钱都给了他。他接过钱漫不经心的丢在一个刻着裘尾花纹的木闸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问:“你懂得画吗?”我没有说懂,我只是注视着他凹陷的眼廓。他又说:“你将来会明白的,其实这幅画不值一文。我骗了你很多钱。”说完又是那种慵散的笑容,带着几分让人不易察觉的苦涩。
我也对他笑了笑,它当然不止值一文,因为它在我眼中是无价的。我这辈子已经没有机会做个艺术家了,但我绝对懂得欣赏艺术,懂得什么是美的真谛。我从来都不认为那些挂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供人崇拜的名家名画是艺术品。真正的艺术应该是自然朴实平凡又沾有一丝野性的,真正的艺术家应该是四处流浪四处漂泊,用渗着血的足迹来昭示生命的真谛的。
我曾将这幅画给美专的小萍和阿杨看,并提起那位画家。小萍说她看不懂,只是觉得有种很强烈的震撼感。阿杨问我有什么寓意,我说我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说不出来。
阿杨用很肯定的语气说将来自己一定会过上流浪画家的生活,就算饿死街头也决不后悔。因为真正的生活是让自己感到快乐。
小萍后来被一所美院录取,她走的那天哭着对我说:“本来那所美院也录取了阿杨。但阿杨看都没看通知书一眼,就跑到南京那个脂粉气很浓的城市,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带,只有一套画具和并不能维持多久的money。
我真的不知道该对小萍说些什么,阿杨一心想画秦淮河,这我早就知道。但我也知道小萍河阿杨手牵手跨过千山万水时是怎样憧憬将来一同跨进美院的大门。我想起了顾城在绝望时写的一首诗:我把你的誓言/把爱刻在蜡烛上/看它怎样被泪水淹死/被心火燃烧/看到最后一念/怎样灭绝/怎样被风吹散.....
阿杨的生活比我精彩,至少阿杨自己觉得还快乐,而我总是那么彷徨在痛苦中快乐,在快乐中痛苦。张爱玲所:“长的是痛苦,短的是人生。那快乐又是什么,为什么我总是触摸不到呢?”
莫非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快乐,什么才是痛苦,只是活着。活着痛苦着,也许还快乐着......
九舟写信命令我对生活积极点,让我无论如何都要考上W大,说这是他一生的遗憾,如果我能弥补这个遗憾多少可以抹去他心中的阴影。
我很清楚若是我不看小说,不再逃课,四处流浪,一定考得上W大的。但我的生活不能没有小说。或许只有看小说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快乐的。小雨在第一次看我小说时问我为什么要写那么多的伤情,为什么可以有完美的结局却偏偏要改成悲剧收尾。她说生活是美好的,主要看你戴什么眼镜去看它。
我说是啊!生活太美好了,美好得让我想自杀都找不到理由,所以只好写些黑色的小说来为自己的沉沦找借口。
其实我并不是个忧郁的人,我也喜欢看搞笑的喜剧和幽默的文字,只是很少写,而我写小说之前总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心情愉快,然后再慢慢的进入压抑的氛围之中。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这是我喜欢的生活方式而已。
在某个郁闷的周末黄昏,我跟几个陌生的同学进了一家录像厅。里面的光线很暗,暗得让人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除非你和别人的肉体接触。片子都是黑色压抑的,爱情和死亡是永恒不变的主题。无疑中看到荧屏中一个憔悴的男人麻木的伫立在地铁冷清的站台上,心猛然像被人袭击一样,有种水晶杯落自水泥地的感觉。
恍惚间又想起盈儿踏上列车的那一幕。我抓着盈儿的手哽咽的说:“珍重!盈儿,你一定会过得比我更好的,对吗?”盈儿轻轻捧起我的手,温柔的咬了一口,有股刻骨铭心的疼痛。盈儿说闭上眼睛不要再看我好吗。
睁开双眼的时候,列车已缓缓启动,我已经看不到盈儿的身影,惟有盈儿那飘逸的长发在风中缭缭的飘散着......
我在火车站整整坐了一夜,度过了我人生中最漫长,最短暂的时光。
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夜晚的风是怎样的寒冷,更不会有人知道在这个风清水冷的夜晚,曾经有一个男人在铁轨旁,默默地耗去了他年轻时代几乎所有的爱情。
走出录像厅的时候已是午夜,我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天空中又下起了蒙蒙细雨,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四周是一片空旷和冷清,一时间,老成的九舟,潇洒的阿杨,盈儿冷艳的眼神,小雨温柔的笑声,流浪画家慵散的神情,一齐涌入脑海中。忽然间,我似乎找到了《挪威的森林》中度边君的感觉:我是在哪里,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是在哪里也不是的处所呼唤着盈儿......
这些都是生活么?像做梦一样。这些年我一直都是这样活着---活着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