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看到的互联网，真的只有4%？

上周，国际警方力量端掉了一对名叫AlphaBay和Hansa Market的电商网站，不过因为这两个网站所交易的商品内容是如此敏感，它们所扎根的暗网在这个7月又成功拉到了人们的关注。惊悚的数字总是那么博人眼球，你开始怀疑，自己所见到的互联网只是整个网络的4%？这个超过整个互联网90%比例的秘密网络究竟是不是一个网络空间里的“地下世界”？……

这种扯淡早在丝绸之路被打掉的时候就应该被埋进耻辱的垃圾堆了，暗网确实黑暗，但它远没有可怕到这么夸张的程度。

定义“暗网”

首先必须要澄清一下，“暗网”和“深层网络”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营销号段子手们疯传制造恐慌的“96%”，实际上指的是后者，“深层网络”指的是搜索引擎爬虫触及不到，无法生成索引的网络——这里面的内容可能是一个加密的网页，一个做了防爬虫抓取的小众论坛，也可能是你设置为只有自己可见的私人博客，只要是不出现在公开环境里的网络内容，都可以算在“深层网络”的领域里。

而暗网则更小，它从属于深层网络，而且只是里面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指代的是那些在互联网的基础上再通过特定的软件、配置或认证加密形成的层叠网络。此类网络隐蔽性很强，使用常规手段无法访问，而且拥有匿名特性，难以追踪和辨认数据传输的源头。因为这些特点，在暗网上干“见不得人的事情”被逮住和承担责任的风险更低，所以受到不法分子青睐。这帮人在暗网的聚集，也就给暗网贴上了法外之地的标签。

再次说明清楚，暗网不是深层网络，它只是深层网络的一部分；而暗网中的内容并不全部都是糟粕，只是因为人的眼睛擅长更发现丑陋的内容。

洋葱和大蒜的秘密

在上个世纪90年代，美国海军实验室开发出了一种叫洋葱路由的加密传输手段，计划把它用于军方的网络情报交换。之所以被称作洋葱路由，是因为它的传输包被一层一层的加密层给包裹，在传输链中的节点们对包解密后，只获取了两条信息：这个包从上一个节点来，要被转交到下一个节点去。

打个比方，假设你有一份礼物要传递给办公室里的妹子，但是你比较怂不敢当面送给她，然后你把礼物包裹了n层，每一层都写着给转交给不同同事的指示（甚至可以重复在这些人里走n圈）经过层层传递，最后一层被剥开，然后礼物才终于送到目标手里。如果妹子决定用同样的方式把回复信息转交给你，你们之间就完成了一次洋葱路由式的信息交换。

这里面只有你和妹子知道最终要传递的内容，中间人只是拆了个包传花。如果有人突然插手在某个人处截获了包裹，他们没有办法拆包（拆开方法只有他们截获的那个同事才知道），也没法确定这个包裹是谁发的，要发给谁（中间传输链转了n圈，想定位源头极难）。所以你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小秘密会被曝光，因为中途截获的数据包几乎没有任何价值。

洋葱路由在90年代末期被DARPA和海军继续开发，但进入新千年，军方居然决定把这个匿名加密传输方法给开源，然后，就有了我们今天在网上经常能看到人们提起的Tor——The Onion Router（就是洋葱路由的缩写）。在洋葱路由公开后不久，一种更加难以进行流量跟踪，传输性能也更好的大蒜路由出现，这种新方法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能一次打包多条消息加密传输，后来它成为了另一个暗网的主要组成元素I2P（Invisible Internet Project）。请想象一下剥大蒜的场景。

至于为什么会开源，Tor项目创始人之一Roger Dingledine在04年的原话说得很明白：如果一个匿名网络只有政府使用，那通过匿名网络与你联系的人肯定只能是CIA特工了。这样的匿名还有什么意义呢？

暗网的真实阴影面积

上一部分所介绍的Tor和I2P基本上组成了现今互联网中暗网的绝大部分，那么现在我们来试着测量一下暗网的阴影面积。首先，如果不是96%，那它究竟有多大？

根据潜伏其中的研究人员统计，在2015年，使用Tor隐藏网站的数量大约在10000个不到；笔者自己通过Tormetrics的查证也显示，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Tor独立域名大概在60000个左右。而在2013年的时候全球网站数量就已经超过了1亿个，这样对比明网暗网，暗网占全球互联网的比例实际上肯定只有不到0.05%。

其次，这张网是不是真的一片漆黑恶臭？网上漫天飞舞的贩毒，军火，人口贩卖，洗钱，暗杀等等让人不寒而栗的字眼，真的就是暗网的全部内容？

在2016年初，两名学者潜伏暗网一个多月，统计了他们所发现的5205个暗网网站，他们对能够通过内容进行辨认的2723个网站进行了分类，其中有1547个包含有非法信息，比例达57%。非法科目主要集中在毒品、洗钱/发票造假/被盗信用卡或账号交易、然后才是极端主义、色情内容、黑客服务等。其中还有118个是类似于hao123一样的入口整合网站，提供进入非法信息网站的一键通道。

这里要讲清楚，不管是丝绸之路，还是AlphaBay、Hansa Market这样的网站，它们也都只是暗网中内容的一种——暗网黑市。除了直接跟利益挂钩之外，还有不少资源分享，信息交换，或者是不太方便在明网里进行的学术讨论，甚至是像爆料泄密这样的行为，也都是暗网内容的一部分，还记得斯诺登么？NSA的棱镜计划就是从通过暗网泄露给相关人员公诸于众的。

暗不在网在于人心

暗网原本并没有那么被公众所关注，直到前不久的章莹颖案一时间让暗网成为热门话题，甚至还生出了几分恐慌情绪，暗网是不是就在我们身边？虽然对Tor暗网网站的用户语言统计里，几乎看不到中文的影子，但这并不能让那些缺乏安全感的网民们怀疑自己刚叫的网约车司机究竟是不是混迹在暗网色情论坛里的变态。

今天公众可能看到了暗网里面那庞大的非法信息比例，认为它是万恶之源，但他们害怕的不是暗网，而是这些违法犯罪行为的本身。如果细心观察，在明网中的角落，你也能发现那些用黑话掩盖起来的网上黑市交易行为，它们的规模远比暗网要庞大，而且是你真正应该担心的东西。

暗，不在于网，而是在于人心。96%也好，4%也好，你心里怎么想，包罗万象的互联网就会把什么样子展示给你看。